春暖夏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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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睺计都每天都想把白帝大卸八块(完)

一个900字不到的沙雕给我写成了15k,我比沙雕还沙雕


*


褚璇玑被吓着了。

 

罗睺计都的那口心头血将将泼在她脚边分寸之地,血还未凉,尤冒着蒸蒸热气,留下了一抹不易消退的暗痕。

 

她来时罗睺计都正半倚在榻中小几上支额少憩,说来也怪,这几日她来魔域,本想就半心之事好好答谢罗睺计都一番,回回见他要不是在支额沉睡,要不就是在打坐冥思,从未见他真正躺下休息过。

 

睡梦之中也是眉头紧蹙,额间一点朱砂硬生生皱成了一道竖痕,她见他很不安稳的样子欲扶他躺下,哪曾想下一刻罗睺计都忽然伸手将她推开,蓦地吐出一口炙热鲜血来。

 

“你怎么了?”褚璇玑急忙蹲下,伏于他膝头去查看他脸色,只见罗睺计都双目紧闭,额上不知何时已沁出一层薄薄冷汗。

 

“我去喊医官!”褚璇玑着急道,刚要起身却被罗睺计都拉住了,“不必了……”

 

罗睺计都低声长叹道,那一叹声,似解脱,似释然,硕大的夜明珠照得满殿光华幽幽,几欲透过罗睺计都眉间朱砂。

 

“吾做了一个梦,梦到了千年前自己还是魔煞星的事。”他顿了顿,好像又不大愿意讲下去,可是褚璇玑一瞬不瞬地望着他,他曾经的女相半身,有些话如果连她也不能说,大抵这世上也无人能倾诉了。

 

“太久了,久到吾以为吾都要忘了。吾梦到了自己与白帝初见时的事,吾与他在人间嬉戏,同乘画舫,他让吾唤他少昊,又赠吾无底扁舟,吾心中好生欢喜,日久月深,总觉得他待吾应是与旁人不同的。”

 

“然而当年他弃吾这颗真心犹弃敝蹝,竟没有半分犹豫。”他缓缓道,好像是在同什么看不见的人说话又好像是在喃喃自语。

 

“为何君竟没有半分犹豫?”

 

“吾这一生,深恩负尽,死生师友,蠹国残民,修罗一族尽毁于我手。”

 

“别说啦!”褚璇玑颤声道,似有一把锋利冰刃滑入喉间,割得五脏六腑鲜血淋漓,心如刀绞,她乃是罗睺计都心魂一角所生,闻言至此竟也有些承受不住,那修罗却好似全不在说自己的事一般,满面恍惚,仿佛全然痴傻过去。

 

“修罗王以全族英魂咒我无亲缘,无情缘,可是,何须吾王相咒?自手刃亲族之初,吾何来亲缘?为所爱剖心之际,又何来情缘?”

 

褚璇玑望着他怔怔落下泪来。

 

罗睺计都此刻低头来看她,“此间乃是吾法力所化幻象,男女老少俱为幻影傀儡,是吾心中昔日旧貌,这渺渺三界到头来只余吾一个阿修罗了。”

 

褚璇玑紧紧攥着他膝上玄袍,辩解道:“若族人知你是被白帝蒙害驱使,定会……定会……”然而“原谅”二字到底是说不出口的,追本溯源,她原就出自罗睺计都,最是不能自欺欺人。

 

罗睺计都似是料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,抬手虚虚掩住了少女半启朱唇,“吾不求原谅,吾原就是个愚昧自私的修罗,被情爱冲昏头脑,欲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之既倒,因此犯下大错。”

 

罗睺计都垂眸苦笑道:“当年修罗进犯天界,吾自恃魔煞星之能,总觉得纵然保全不了天下,护他一人亦足矣。哪怕不做修罗,只要他愿与吾长相厮守,三界之大,此心安处便是吾乡。”

 

“可是白玉亭中他说他先是白帝,而后才是少昊。吾才明白,少昊可以是白帝,白帝却不再是少昊,所以他要以天下为先,而负吾一人。”

 

“吾好恨,但若易地而处,吾自问对他而言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吗?却原来吾除了不能原谅白帝之外,最不能原谅的是吾自己。”

 

“因为时至今日,吾竟仍心悦于他。”

 

“真是……殊为可笑,可恨,可恶……”

 

罗睺计都无力地扶住额头,万分疲惫道:“吾已经倦了。”

 

褚璇玑满脸泪痕,稀里糊涂地跟着点了点头,“等你休息好了,我们一起去吃钟离城的青团,去喝浮玉岛的百花清露酒。”

 

罗睺计都莞尔一笑,“罗睺计都非是褚璇玑,褚璇玑今生亦非修罗,这一世你要好好过活,勿留遗憾,其余的,都且忘了罢。”

 

褚璇玑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,罗睺计都伸手将她轻轻一推而后化做一缕黑烟,褚璇玑猝不及防,忙不迭起身去追他,口中问道:“你去哪里?”

 

只见那黑烟所过之处,周遭幻象如浓墨遇水,渐次褪色,一草一木,言笑晏晏皆成泡影。

 

褚璇玑一路追着罗睺计都,远远见他飘然落至白帝面前,而今白帝黑发披散,垂落于肩头,他并未被桎梏,却还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,又不肯离开,只是见到来人眼神这才活泛起来。

 

罗睺计都站在他跟前,缓缓伏低身子,白帝仰头随着他视线与他两两相望,只听罗睺计都一字一句道:“吾要你为吾做一件事。”

 

白帝静静听着,好像犹自不信罗睺计都会来同他说话,不由得屏息以待,“你自废神格,从此不再做白帝,而此间亦无修罗。”

 

白帝凝视着罗睺计都一双沉沉眼眸,突然想起昔年弱水之畔,这阿修罗眸深似海,忽的朝他衣袍上掷来一块先天宝玉,他回头去看,便撞进这样一道目光里,那时他不知他是罗睺计都,他亦不知他是东方白帝,一切都尚未可知,一切又都尽在不言中。

 

白帝微微一笑,轻轻叹了声“好”,手中凝了一股雷霆之力,想也不想便绝然拍向心口,沛然掌风发之于前胸,出于后背,下一刻只见白帝三千青丝尽成华发。

 

此间本就怨煞深重,修罗一族曾伏尸百里,血流成河,是以亡魂千年不散,如今白帝顿失护体真身,万千怨魂便纷纷鬼哭狼嚎着将他一次又一次穿心而过,白帝浑身剧震,口中呕出血来,如一朵朵巨大的业火红莲开在胸前,他面色苍白如纸,眉眼清晰如初,嘴唇温柔如旧,生出了一种叫人心安的美好。

 

“很好。”罗睺计都沉声说着,与此同时只听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修罗从眉心到眼角的地方轻轻裂开一道裂缝,白帝眼睫剧颤,似是不可置信,忍着万魂噬心之痛,想伸手按住那裂缝,然而手指将将抚上去,从中便冒出一绺五彩火焰,依偎般靠在白帝指尖,下一刻,他整个人便被吞噬在斑斓而炽烈的修罗心火中。

 

那五彩火焰却远非穿心之痛来得叫人难耐,只是灼热,却又分外熟稔亲切,将白帝重重裹在里面,火势炽盛,无有靠近者,连亡灵也渐渐平息下来。

 

然而罗睺计都脸上那道裂痕越扩越大,终于遍布全身,他亦抬手抚上白帝眉间闪闪发亮的金印,那灼灼印记也似被安抚了一般,心甘情愿地黯淡下来。

 

罗睺计都与白帝终是无话,只有两副躯体在翻腾纠缠的火焰中渐渐化作了黑灰。

 

褚璇玑怔愣许久,才慢慢走了过去,蹲下身体,双手在满地的灰烬中轻轻摸索着,不知是要找什么,周围安静得像是睡着了,什么也没有,没有修罗,没有白帝,也没有罗睺计都,一切都像不曾发生过那样,只有她手里那抔已经凉透的冷灰,她终于意识到他们都走了,谁也没有留下……

 

虺五百年化为蛟,蛟千年化为龙,龙五百年为角龙,千年为应龙。

 

虺若想脱身为应龙须足足三千年。

 

一只白白胖胖的手从泥地里揪出一条通体雪白的长尾来,口中不禁“咦”了一声,奶声奶气道:“竟是条白色的虺虫,好生漂亮!”

 

说话的小童一身红衣,一眼望过去雌雄莫辨,眉间一点朱砂,头上梳着两个总角,粉雕玉琢的脸上生着两颗葡萄似的黑眼睛,忍不住伸手在那瑟瑟发抖的身上抚了两抚,假意垂泪道:“只可惜啊你此生是成不了龙啦,命中注定要做吾的盘中肉。”

 

说完又“嘿嘿”一笑,“待吾将你养肥再一口吃掉!”说罢便将那白虺拢进袖里,高高兴兴地走了。

 

此时,距白帝归位,尚有三千年。

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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